11點，再見

曾經我的好朋友edgar說過：「我不要30歲了還要玩BBS。」不知道為什麼，我對他那句話一直到現在都還記得。學妹阿肥倒是對30歲了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沒那麼有意見，「就算30歲了還是要繼續畫畫。」「夢想是一輩子的事。」現在回頭看edgar那一句不要30歲了還在玩BBS，我有時候會想，如果我30歲了就不玩BBS改成一直寫網誌，是不是就是真正有達到30歲不玩BBS這件事呢？不過，我想就算我60歲了，我還是會不知長進的玩BBS吧「我這個帳號註冊的時候你連個受精卵都還沒當成呢。」到時候就可以打這種嘴炮了，如果到那時候還有BBS這種東西的話啦。

但BBS百家爭鳴的黃金時代確實過去了，現在的人講到BBS大概只會想到PTT而已。Twbbs連線板幾乎都死光了，只剩下一堆廣告而已了。我使用者名單上的好友也幾乎沒有活人了，再也不會有人用BBS丟水球給我了。忽然接個水球我可能還會慌張一下，然後丟給對方：「我們MSN聊吧」但我大學時候時候可不是這樣子呢。那時候水球總是接不完，視窗切來切去，同時上6, 7個BBS，不但游刃有餘還可以一邊看文章。而那時屬於我們的魔幻時刻就是晚上11點了。

晚上11點，不知道為什麼是這個時間，但我們總是很有默契的知道就是這個時間。這個時間大家都會出現在BBS站上面，不管是交通大學的我們也好，全國小吃最好吃的成功大學也好，一出校門就有夜市的逢甲大學也好，甚至是全台北高中制服最好看的成功高中也一樣。我們都知道：「11點!!」然後彷彿齊抬頭仰望星空一般，我們一起在11點上BBS站。

不過那個魔幻時刻並不是像開電視按遙控器開開關關那麼簡單，它比較像是日出日落時刻凝視改變的天色；一直看著似乎都沒有任何變化，不過它確實時刻在改變，然而某個不注意的瞬間它就完成了。我們的11點也是，我們會在某個時間成為別人的上站通知，零零落落的我們也會接到其他朋友陸陸續續的上站通知。在某次不經意切到使用者名單時，哇，怎麼那麼大一片。

所以我養成了在晚上11點以前絕對不睡覺的習慣。我總是在期待11點和人丟著水球，而米血、gay中、雄哥、大任、翁芭樂、小嘉宏、小泡、婷姐、鵝劈雞......他們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僅管我們的話題常常都是一些很無聊的東西，譬如說污指誰人是gay之類的，或是誰誰誰又和某人在暱稱上面有姦情，我們還是每晚都夙夜匪懈的指鹿為馬。中間當然會掺雜一些灌水文章，大概就是水球丟一丟亂回一下文章之後繼續丟水球然後繼續回文章。如果說青春是把肚子裡面的那些垃圾事都拉出來，那我想我們那陣子一定都烙塞，因為我們每個晚上都可以不停的拉。

只是後來BBS的水球不知道在什麼時候變成了MSN訊息，和朋友的垃圾話也慢慢慢慢變成男女朋友之間的情話；使用者名單上與我為友和我的好友那一長串的亮白色也漸漸越變越短，只是我一直都沒有注意到過。我還是維持著11點前絕不睡覺的習慣，儘管我的身份也偷偷從大學生換成了研究生，然後變成不是學生；晚上打電腦的地方也從宿舍的單人床旁邊變成了家裡的房間。11點以前絕不睡覺也從沒人管變成了「明天要上班怎麼不早點睡？是要打電腦打到幾點？」和「你怎麼早點不和我說晚安？」

而在我說了一次再見之後，忽然發現一切都變了，11點還是每天每天都會在12點前出現，我也還是一樣不在11點前睡覺。但不同的是再也不會有人在等我了。就算MSN還是一大串人，訊息卻不像以前那樣噹噹噹的傳來：無論我在BBS切了幾次使用者名單，名單上的ID卻再也不會增加了。更不用說看板前面有新文章的紅點了，只要消一次紅點都可以撐上好幾天呢。

但我還是一直都不在11點以前睡覺，我還是默默期待著有一天大家會重新回頭變成浪子，那個亂丟水球的日子會在回來。只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就像傷心無話裡面唱的「汝甘不知時間已經過，哪會來寫信教阮給你回」，那些時間都過去了。雖然我知道晚上11點以前睡覺身體才會好，可是就是捨不得睡。

而我在這裡，更是覺得全部的東西都變了，就連11點都變了。我的11點再也不是別人的11點，當我在這邊撐十一點的時候別人午飯剛吃飽午休剛醒來，在等著吃下午茶。我的11點對台灣來說只是nothing，它什麼都不是。我也有想過就順勢把習慣改掉在11點以前睡，但又總覺得如果這樣的話就真的一切都一去不復返了，所以我還是每天都在那邊凹。

11點，再會。